第54章 秦风
自从汪直被张爷狠揍一顿，马良背他回去，两人的关系一夜之间变好起来。毕竟汪直触犯了司礼监的大太监，又被张爷下了“逐客令”，汪直已经没有和马良竞争的资本了。
第二天，真有衙门过来要人。
“张爷好！”银作局一个厉声的公公带了两个随从来。
“柳爷好！”张爷给这人打了声招呼，自己没精打采的。
“张爷，您的事儿咱都听说了，三个月银子而已！你看看这些娃娃们，那一天有一个成气候了，还能忘了张爷您？”
张爷指着汪直和马良说：“别提了！提了伤心！您不是要人吗？那俩人儿，带走，现在就带走！”
“吆！张爷，您这不是害我？这可是祸祸人的罪魁祸首，您就是倒找我银子，我也不敢要！”
“咱俩谁跟谁？我能害你？汪直你不要，那个，年龄大的，叫马良，你带走！”
“得！只要不是汪直，张爷点名，咱家还不能不给面子？”
张爷点了马良，“马良，过来，跟柳爷，去银作局！”
“张爷，我不去！”马良竟然不去。汪直和马良是仅有的两个能和张爷这么说话的小太监。
“糊涂东西！银作局你以为是随便能进的？难不成让司礼监的人来领你？”张爷说的很明白，因为银作局管金银饰物打造，是个肥差，最差也能混个一技之长。
“……那好，张爷让去，我就去！”马良看了汪直一眼，小声说：“得空，我还回来找你！”
“行，我得空也到银作局找你去……”汪直有些羡慕，马上他就是这一波人里，最后一个无职无差的太监。
马良拿了简单的行李和衣物，来跟张爷道别。马良跪下磕了一个头，“张爷，马良不会忘了您！张爷保重！”
“赶紧滚吧！这话，等你有出息了再回来说不迟！”张爷自己也不知道带了多少新人，送了多少小太监去各个衙门，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不多，真正能回来给他说句感谢话的人，更是少之又少。
见马良磕完头起身，柳爷说：“得，张爷您先忙！有得空一块儿喝茶！”
“柳爷，请！”
马良随柳爷去银作局了。
张爷远远地瞪了汪直一眼，没说话，自己回屋躺了。
连续好几天，各衙门也来过好几拨人，新来的一茬小太监都被挑走了，汪直愣是没人敢要。本来是张爷要赶他走，现在反倒是汪直有些急，竟然没去可去。
乾清宫。
夜里，皇上朱见深正在读书，一边思考问题，一边伸手说：“朱子！”
侍奉的小太监听不明白，就问：“皇上，是要什么珠子？”
“朱子，朱子集注，不是什么珠子……把朱子的书拿来！”
“是！”小太监这才明白，皇上是要书。一溜小跑，到书架上去找，上下左右，手忙脚乱翻腾了一阵，没找到。
“东头，靠下，第三排……”这小太监还没朱见深熟悉。
按照皇上的指点，小太监找到第三排——全部都是《朱子》，又问：“皇上，请问你是要朱子的哪一本？这里有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大学》……”
“别念啦！朕是要朱子的《诗经传》！”朱见深举起正在看的书《诗经》。
“是，皇上！”小太监抽出《诗经传》，给皇上送过来。
自牛玉去了南京后，朱见深身边少了得力的太监，换了好几个，都不趁手。方才这种事情，牛玉甚至能直接背出朱子的具体批注，根本不用找书。
朱见深刚刚读到《秦风·无衣》这一篇：
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，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！
岂曰无衣？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，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！
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，修我甲兵。与子偕行！
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朱祁镇。父皇北狩未归，是于谦力挽狂澜，保卫北京。要是没有于谦，或许他和父亲连“南宫受苦”的机会都没有。父皇生前曾对他说，于谦与国有功。可现如今，公案尚未平反，于谦还是罪臣。
朱见深合上书，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：“去请李阁老来！”
“是！”
小太监奉旨去内阁，找到李贤。李贤想着最近没有急务啊，就问：“小公公，皇上深夜召见老臣，不知有何要事？”
“李阁老，小的也不知道，兴许是有学问要请教阁老，皇上现在勤奋着呢……”
“大明之福！苍生之福啊！小公公，走吧……”
“李阁老，请……”
李贤到了乾清宫，果然还烛火通明，还有小太监、宫女来回走动伺候着。
“臣李贤参见皇上！”
朱见深见李贤来，一改愁容，很高兴。“李阁老，快免礼！深夜召你，不要怪朕啊！”
“谢皇上。皇上勤于政务，老臣作为臣子，当随时听候。”
“赐座！”
“谢皇上！”
“李阁老，朕今夜难得清闲，有空读了一会儿书，有些问题，还请您这大学士点拨啊！”
“皇上客气了，臣愚钝，不知皇上读得是什么书，什么问题？”
“《诗经》，秦风篇，阁老，你可能背诵？”
李贤起身，向皇上一拱手，跺起方步，开始背：“秦风，无衣。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，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！岂曰无衣？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，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……”
李贤背到这里，朱见深也被气氛感染，也起身一起背：“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，修我甲兵。与子偕行！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背完《秦风》，朱见深和李贤一起大笑起来，君臣之情，如同鱼水。
“皇上，是要考老臣《秦风》这一篇吗？”
“考李阁老，朕可不敢！放眼当今大明，谁不知道您在文坛的地位！朕是今夜读了《秦风》，想起一个人来，这个人让朕睡不着觉。朕要是想睡个安稳觉，非得李阁老不行！”
“皇上想起何人来？”
“于谦！”
“皇上，您的意思是？”气氛瞬间不一样，皇上要翻旧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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